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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

南北

 

Healing process

                                Healing process

                                            (上)

年岁在渐渐变大,于是大家都开始喜欢过问现状缅怀过去。

朋友聚会,免不了未来的打算,现在的事业,过去的八卦。有人问边伯贤,最近怎么样,和金钟仁。

气氛恰到好处,夜风微凉酒正酣,正是倾诉的好时候,只是边伯贤依旧把这段往事深埋于心底,窥不见半分,只回答一句,都挺好。

都挺好的。真的。

毕竟,都分开七年了。

是忘了吗?也没有。只是刚好到了习惯另一种习惯的时间。

时机,一直都很重要。

现在回忆起过去,每一幕都成了慢放的电影镜头,一帧一帧的闪回。偶尔流泪或欢笑,都像是荧幕外观影人的感叹。

你看,多般配的两个人啊,怎么就分开了?

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在问,哎,你们俩怎么在一起了?而现在,所有人都在问,哎,你俩怎么分开了?

边伯贤一个人走在满是路灯的街口,牛仔外套挂在臂弯上,舔着后槽牙笑一笑,再叹口气:“怎么不去问他呢?”

怎么在一起了,又怎么分开了。

当然,他知道他们问不到的,因为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此刻还远在其他的国度。

而答案,边伯贤似乎知道,却又糊涂着。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不合适,而他们也终于分开。

站在最初相遇的地方,笑着拥抱,笑着亲吻,笑着说再见。

是不是真的能再见他们并不清楚也不再期待。

再见的时候他们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相处呢?

曾经的朋友还是恋人?好像都不再适合。

两个人似乎都因为曾经的承诺太重太轻易出口,因为曾经的生活太过亲密而在生活的细处表演着自以为的尴尬。

金钟仁吃着饭会把别人的碗拿来挑掉类似黄瓜这一类的碎末,在包里塞几只草莓味的棒棒糖,有时候突然清醒过来,把包装撕开放进嘴里,再抱怨一句:怎么是酸的?

炸鸡成了边伯贤的钟爱,体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包里奥美拉唑不再离身,却依旧不改。只是会在午夜梦中醒来时摸摸自己的肚皮咕哝几句:别人分手暴瘦,我怎么暴涨啊?

直到某一天,双方经纪人终于再忍不了,双双冲进家里,把人挖出来。

金钟仁泡进了练习室。

边伯贤走进了录音间。

他们熟悉这里的一切,却又不得不再次习惯这里的一切。

金钟仁用一个小时抠一个动作,边伯贤花一个小时练一句歌词。然后一个坐在角落擦汗,一个躺进椅子喝水。

分明都是这样比任何人都较真的人,为什么却在爱情里偷了懒呢?

是工作忙过头忽略了互相取暖,还是拥抱的时候谁刺伤了谁?

问题都清楚,偏偏无从解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争吵开始成了忙里偷闲相聚片刻时的常事。没有问累不累,没有问好不好,出口都是对方的错处。有些是鸡毛蒜皮,有些是无关痛痒,有些是无中生有。可是所有的那一些汇总在一处,终于让人喘不了气。

少年时的爱恋,携手走了几年,以为白首偕老是终点,却原来分道扬镳才是结局。

金钟仁去了国外,去了他一直喜欢的舞团,边伯贤留在国内,继续唱着他爱的歌。

然后走过偶尔愉快,偶尔伤怀,偶尔疼痛的七年。

分开或许有狗血的因素,或许只是因为志不同,道也不合了。

一个不善言辞却占有欲旺盛,一个口吐莲花却忽视牵绊,最后一个累了,一个倦了。分手的话轻易出口,占有欲作祟的人故作大方。

分手那天,天气特别好,阳光穿透街边正盛开的大朵的樱花,路面满是斑驳的光影,树上还有成群的蜂和零星的鸟鸣,一点都没有电视剧里一旦有点悲情就是瓢泼的大雨。这样的天气仿佛他们不是在分手,而是结婚。

他们在最初开始的咖啡店外分开,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走远之前,边伯贤回头去看,发现金钟仁的肩膀耸动得厉害。

边伯贤是有点迷信的,他坚信天气太好日子不能哭,所以他没有哭,没有流泪的冲动,只觉得空。人生二十几年的记忆,在那一刻全成了空白,边伯贤抚着被金钟仁咬破的嘴角,突然觉得这片空白变得重了,压得他喘不过气,直不起腰,。

车鸣声中一些熟悉的疼痛袭来才恍觉这着实不是适合想念的日子。

路边的便利店还开着,边伯贤索性走进去搜罗了一堆的东西。没有矫情到需要安眠药才能入睡,不过在今天,他或许需要再多一点的酒精的相助,才能一夜无梦。

从便利店里出来时,购物袋里是几罐啤酒和一些散碎的零食,右手已经开了一罐开始咂摸它的味道。

身后和他几乎擦肩的身影躬着身子进去,许久才出来。

可能还是高估了自己,边伯贤第二天起来时还恍惚在梦中。一会儿是相恋前的暧昧,一会儿是热恋时的粉红,一会儿又是分开后的凄然,每一件每一桩,都在梦里闪闪发亮,直戳在心窝,只得用一杯凉水压下所有的思绪和焦躁,又开始一天的工作。

经纪人还在外地帮他签广告合约,助理生着病,边伯贤只好自己开着车去电视台。

今天是个访谈,不费脑子,也不用费体力。

只是他没想到,会费心。

他忘了自己的生日,更不会想到节目组会给自己准备“惊喜”。

当他看见金钟仁出来的那一刻,所有的思绪就已经终止运行,眼神胶着在那张熟悉的脸庞再难移开,连主持人的调侃都忘了应对。

平日里舌灿莲花的边伯贤哑了声,印象里木讷不善言辞的金钟仁却谈笑风生。

变了。

边伯贤想,真的变了。

七年的时间,的确是足够改变一个人了。例如金钟仁,又例如边伯贤自己。

自我调侃一番后暗暗一笑,又是幽默十足的梗王边伯贤。

只是,终归是不一样了。

在金钟仁说出,“我跟他也没有那么熟,就是当初合作过几次的熟悉度。”的时候,他就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他已经坚持不住了。

他不知道是怎么挨过那一小时的,只记得结束之前金钟仁的那个拥抱,还是记忆里的温度,还是记忆里的味道,却不是属于他的了。

他们离得那么近,却又仿佛隔着一个银河的距离,那么真切,又那么缥缈。

而那个在访谈时颜笑眉开的人,在离开了访谈间之后,再没有一句话,连一个眼神都不再有。

“金钟仁!”边伯贤叫住他,“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边伯贤想过千万种再次见面的场景,也想过金钟仁埋怨他的言辞,却独独没想过,金钟仁连让他接受抱怨的机会都不给,只给了一句:“我们很熟吗?”

 

本该别来无恙,原来早已不是曾经。

 

闷,夏日里的夜,总是闷得厉害,边伯贤打开窗户,却透不进一丝风。床上的凉被被他翻来覆去地摩擦到带了温度再变凉,时针也走得毫不犹豫,边伯贤的思绪却一直停在那里,停在金钟仁走进访谈间的那一瞬间,然后和第一见到金钟仁的瞬间重叠。

边伯贤于是想起吐槽,一会儿骂金钟仁有病,一会儿又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什么嘛!又不是我求你来,摆脸色给谁看!”

“边伯贤你逊爆了,脸都丢光了!”

而更让人气恼的是,容不得他消化掉自己的失态,节目就要播出了,本以为节目编辑完再加上预告宣传再怎么也得两周后了,结果他刚在家里躺了两天,就看到节目的预告了,周五就播。

打电话给节目组的朋友,朋友只给了边伯贤四个字,顺应民心,让他去网上看。

边伯贤在网上搜索一圈下来,发现原来是两人的cp粉活了。

两个人一起录节目的花絮照片被节目组晒到网上,被死寂多年的粉丝看见,一转二,二转三的涨到了热度第一。节目组要趁热打铁,提高节目的关注度。

边伯贤抓抓脑袋,把自己向来柔顺的短发蹂躏成了鸡窝,绕着客厅里的钢琴走了三圈,还是躺进了沙发里,一把抓过沙发上的熊娃娃压在脑袋底下开始解锁手机。

节目原博里的评论大部分都是开心两人合作的,或者是双方粉丝各自安利的,另一个博里却是另一番天地。

配图下只有一句话:夏天,是治愈的季节。

配图是金钟仁刚进来时摄影师抓拍到的两个人的对视。

有人评论,这么多年,金钟仁看边伯贤的眼神还是那么安静悠远又深情。

边伯贤哼一声,立马切了小号发了一张金钟仁和发小做节目时的照片,连站位都一模一样。

你看,这不是对谁都一样吗?

了解金钟仁的大概都知道,这是他刻在骨子里的礼貌。

即使如此,边伯贤也不会承认,自己曾经被金钟仁这样的眼神盯到脸烧红心乱跳以至于唱歌时破了音。

边伯贤一边吐槽一边继续往下翻,翻到一句话时突然停下。

——我的青春,回来了。

青春,边伯贤盯着这两个字怔楞许久。

他的青春,在干什么?

除了学习,音乐,还有什么?

边伯贤努力去搜刮记忆里的琐碎,可最终,所有的思路不出意外的都会汇聚到三个字上——金钟仁,然后终结。

对的,金钟仁。

 

什么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具体的边伯贤其实记不清,只记得他们遇见对方的时候,学校里正是遍地金黄,每一条路上都铺满了银杏叶,还有银杏果的清香;相恋时,才刚是雨水惊雷漫天的时节;许多年后,在满世界都是花香的时候,他们分开。

相遇还算美好,一个音乐节,需要唱歌的,也需要跳舞的,而他们就是学校里这两个领域的头者,自然就有了交际,自然开始频繁打交道。

相处有过不愉快,金钟仁太闷,虽然后来知道他认生,但当时真的不影响边伯贤有些排斥他,因为他觉得这个人已经沉默到高傲的地步了,谁还不是个有脾气的宝宝呢。

但是,这个不愉快的过程却很短,短到,边伯贤还没有练熟一首歌。

他们的节目,他需要站在一个又细又高的椅子上唱歌,金钟仁在离他三米的地方独舞。

那天排练,总是被指导老师打断,原因是金钟仁总跳不对,偶尔还忘动作,可边伯贤一直觉得金钟仁跳舞是不用记动作的,大概任何一个看过金钟仁随音乐跳过舞的人都会这么觉得。所以趁着排练休息的间隙,跑过去问他,想跟他说如果不舒服可以先休息,自己的关心尚未出口,他却问:你好一点了吗?”

边伯贤被他说得一愣,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你刚刚唱歌的时候有点抖,椅子确实有点高,多熟悉一下就好了。”

边伯贤怕高,超过五层往下看就能晕的那种,做个海盗船,刚开始就能哭嚎着让操作员停下的那种,但也是没人在意的那种,因为连他自己也不在意,怕完了也就完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不算熟悉的甚至自己有点讨厌的人会从最细微的地方发现他怕高并留意着。

边伯贤摸摸鼻头对他笑笑,然后两个人继续投入排练。金钟仁还是一样装作心不在焉,只是离他站得地方距离不会超过一米,老师被气得没话,只能先在边伯贤这边着手。

排练完收拾东西的时候,边伯贤走到金钟仁面前说了声谢谢,金钟仁揉着眼睛说:“不会。”

“你眼睛进什么东西了吗?怎么一直揉?”边伯贤见他从刚才就一直揉眼睛便凑近去看,“要我帮忙吗?”

“不用,就是困,没事。”

边伯贤想着可能是因为排练得长了,让他觉得困倦,后来约会时经历过几次坐车坐过站之后才了然,睡不醒才是这个人的常态。

 

思绪还沉在过去,边伯贤被经纪人的一个电话惊醒。

“广告合约签下来了。”

边伯贤用双脚给他鼓掌:“厉害厉害!不愧是圈里最牛的!”

“你可别洗涮我,合约是签下来了,可是他们同时也签了另一位,共同代言。”

“谁?”

“金钟仁。”

“之前合约里并没有提到会有两个人来拍摄,怎么突然就改了?”边伯贤坐正,之前的合约他是看过之后属意经纪人去签的,现在合约改了,他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而且你还签了?”

“我猜到你会生气,但这个合约,我不得不签。”

“不得不?还有人逼你不成?”

“没有,你不要多想,我回来会跟你细讲,先这样,还有一些细则需要敲。”

边伯贤被挂了电话,有些烦躁。

在屋子里走了几圈没能平静下来,抽屉里也没有翻到自己熟悉得瓶子,只能换上衣服跑出了门,还不忘吐槽自己经纪人的一颗老妈子心。沿着往常熟悉的路线跑了一圈下来才将将把心里那股焦躁压下去。于是。又有心情开始吐槽自己:“不就是拍个广告吗?还会掉一层皮不成!怂!”

不过,他倒是没想过自己还有乌鸦嘴的隐藏技能,拍个广告还真把自己折腾得掉了一层皮。

广告拍摄地选在一处树木葱郁,溪流潺潺的风景区里,当日进山就趁着还没落下的夕阳开始拍摄。

第一组尽头选在了一条被高达的树木尽数遮盖的公路,天气很热,但是树荫下只有清爽的凉意。

因为镜头设置和画面感,金钟仁和边伯贤骑着自行车在这条路上来回了几次。

太过熟悉得画面,让金钟仁觉得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光影斑驳的午后,整条街被正开着花的樱花树遮住,光影印在了心里,香味留在了脑海。

他和边伯贤骑着自行车从街口到街尾,一遍又一遍,他赢了,伯贤就耍赖坐在地上撒娇,边伯贤赢了,他就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于是边伯贤投降……

其实,输赢的彩头只是一杯草莓圣代而已。

其实,只是为了多和对方呆一会儿。

然后骑到最后,两个人都精疲力尽,草莓圣代也没有吃上。

正式拍摄,是两个人亲密无间骑着自行车互相搭着肩膀嬉闹的场景。金钟仁突然靠过来,气息就贴在边伯贤颈子上,边伯贤似乎没有准备好,慌乱之下,自行车已经歪过了头直直往下倒去,金钟仁捞一把没捞住,边伯贤一条腿已经在满是碎石的路面上呲了过去。

边伯贤并不觉得疼,或许是习惯了抱着伤痛,或许是因为取景的地方风景太好,或许是因为,光是装着若无其事和金钟仁相处就已经花掉了所有的力气,连痛觉神经都来帮忙了。

以前认识。

这好像成了一个很好的借口,访谈节目时“以前认识”成了边伯贤生日的惊喜,广告拍摄时“以前认识”成了签约的资本,拍摄受伤“以前认识”成了金钟仁照顾自己的理由。

金钟仁一直沉默,眉头也皱着,就在边伯贤认为他们会沉默着度过这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的时候,金钟仁突然开口:“边伯贤,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边伯贤一直紧绷的神经反应过快,金钟仁话没讲到一半被他抢过去,“我不记得了。”

“可是,边伯贤,我还没说是什么。”

两人本来在房间里各据一方,这么明亮宽敞的一间屋子,金钟仁居然觉得气闷,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当下的情况,可边伯贤话毕,金钟仁反倒松下一口气,一直挺立的背微微松动下来,走到边伯贤身边坐下。“还是说,你一直在猜我要讲什么?”

“你想多了,并没有。”

 “你一直都喜欢说谎,但是说谎的本事却一直都不见长。你知道吗,每次你开始说谎的时候,耳朵就会红。”

金钟仁想,应该是这样的场景太过久违了,他才会没忍住下意识的去抚摸边伯贤的耳垂,直到被边伯贤偏过头躲开才让意识回流,但似乎也仅仅只是回流了一半。

“不承认吗?”

边伯贤安静的那几秒,金钟仁的回忆已经在脑子里走了一圈,他似乎觉得什么东西还刻骨,而有些东西却变得模糊了,然后就听见边伯贤说:“然后呢?金钟仁,然后呢?”

“嗯?”

“如果我说我还记得,你想怎么样,我说不记得你又如何?我们现在,不是应该只是说一句好久不见,然后各自安好的关系吗?”

“伯贤。”

“金钟仁,我觉这样的称呼方式现在不适合我们。”

金钟仁想,自己可能是被今天现场的氛围迷惑了,才会忘了那是比自己更淡漠疏离的人。

“抱歉。”

金钟仁从沙发上站起,把手插进裤兜,“我出去透透气,你好好休息一会儿。”

“对了,”走到门口,金钟仁又像是想起什么,回过头来,边伯贤本来已经把头埋进自己的膝窝,听得金钟仁说话,又触电似的立马抬起。“你的伤,一会儿收工后还是下山去看看吧,不要连自己惯性发烧也忘了。”

边伯贤看着金钟仁不动,金钟仁也就站在门边看着他,直到边伯贤点点头讷讷的回了一声“哦”,他关上门离开。

边伯贤窝进沙发里,两只手抱着沙发抱枕不安分,一会儿嘟嘴吹气,一会儿又唉声叹气,气着气着把自己的休息时间气完了。

毕竟不是太严重的伤,拍摄时间也紧,边伯贤不好再窝在房间里,便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两人都是敬业的人,虽然别扭,但还是完美的完成了当日的拍摄任务。

只是忙完之后,边伯贤已经忘了自己还没有打破伤风这回事,而今天后半段的拍摄都是在水里完成的,水刚好没过自己的膝盖。

理所当然的,边伯贤第二天顶着39度的高温走进了现场。只是善于伪装,最近又一直在疏于皮肤管理,所以烧到脸色发红其他人也没看出来。

但是似乎却没有瞒过金钟仁。

在拍一个背靠背的画面的时候,刚拍了一组,金钟仁就走到导演身边喊了停,又回来不由分说的把他搀起就走。

边伯贤挣了几下没挣脱,被金钟仁一个眼神吓得闭了刚张开的嘴,他是记得金钟仁生气的样子的。

也是这个时候边伯贤才发觉,有些记忆,真的经不起撩拨,轻轻一碰,带来的就是连片的泛滥成灾的思念,尽管,思念的人就在身边咫尺的距离。

看着金钟仁为他忙前忙后的找温度计,烧水喂药,边伯贤有些恍惚,看到金钟仁变得更加凌厉帅气的面部轮廓又变得清醒,就这样一时清新一时恍惚的躺了许久,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下,没有看到金钟仁在他睡着后又回到装着常备药的行李箱前驻足许久,只迷迷糊糊的梦见了过去。

那时候好像也是现在这个季节,好像也是因为受伤发烧,也是金钟仁最先发现。

学校里的舞蹈室年代太过久远,有一天墙壁上的漆突然脱落差点砸到人,学校不得不一边上课一边装修,边伯贤去找金钟仁的时候被不小心遗落在地上的生锈的铁钉扎到脚。小钉子扎进肉里,伤口小,边伯贤不当回事,坚决不肯听金钟仁的去校医室消毒,只贴了个创可贴就作数。

第二天边伯贤说自己要去帮导师印试卷,可是去了半天也没回来,金钟仁只好去打印室里找他。找到人的时候,边伯贤已经烧得迷迷糊糊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在校医室醒来的时候,金钟仁就是这么看他的。眼里盛满怒气,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温情,拳头捏得紧紧的,边伯贤生怕下一秒金钟仁的拳头就会呼到自己脸上。

审时度势很重要,于是边伯贤在金钟仁还没有开口就直接扑过去挂在他脖子上不肯下来了。

“金钟仁,我难受。”

果然,一听边伯贤软软糯糯一句话,金钟仁立马变了脸。

“哪里难受?我去叫医生!”金钟仁说完作势就要跑去找医生,站起来又被边伯贤一把拉下去,亲在他额头上。

“怕传染给你,就不亲你的嘴了,你不生气了我就不难受了,”边伯贤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嘀咕:“你肯定不知道你生气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我刚刚应该拿个镜子给你照一照的,可吓人了。”

“怪谁?”金钟仁的气算是消了,不消其实也不舍得在他面前发了。边伯贤说是不难受了,但是看着他刷白的一张脸和身上的汗就知道他其实还是难受的。

“原谅你了。”金钟仁脸抵着他的,用唇从边伯贤的耳畔一点一点的厮磨直到欺上他的唇。“但是,以后不准再犯!”

边伯贤笑着回应他。

本来是可以继续延续下去的美梦,却又被一句冷冷的“我们很熟吗?”生生惊醒。

 

慢慢睁开眼,金钟仁还在床边的矮凳上。

“昨天你问我还记不记得,”边伯贤翻了个身,背对着金钟仁,此刻,他不想也不敢面对着金钟仁,他怕说不出口,又怕说出口。“有刻意去忘,有些如愿以偿,模糊了。但是有些却怎么努力都还在我脑子里锁着,所以,金钟仁,在我还没有找到那把钥匙之前,原谅我没办法做到笑着跟你叙旧。再者,我们现在,也不是可以叙旧的关系了,所以,所以不用再这样了,我们,不该变成相互歉疚的关系。”

山间的夜有些凉,但还不到冷的程度,但是边伯贤还是攥紧了被子。

金钟仁不说话,却也没离开。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几个小时,也可能只是过了几分钟,他只是觉得漫长。在漫长的沉默之后,金钟仁终于开口。

“你说的对,我们不该变成互相歉疚的关系。”

边伯贤睁开闭着的眼,眼里倒映着不远处茶几上的凄冷的台灯的光。

“所以,伯贤,在我离开之前,我们好好算一算,这么多年到底是谁欠了谁,算清了,我们两个就都轻松了。”

金钟仁离开了,他忘记了关门,夜风吹进来,扰乱了一屋的纱帘,也扰乱了边伯贤的心。

可是金钟仁,你这样,会更算不清啊。

拍摄继续,边伯贤做不到若无其事,只能更加投入,不让自己三心二意,也让自己能早点拍完离开。

金钟仁,金钟仁在那晚说完那句话之后,再不跟他说一句话,就连视线落在边伯贤身上也会立马移开。

边伯贤有些释怀,却禁不住生出一丝失落,他有些怀疑,之前种种,是不是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中)

这个月闷的太久的那场雨终于轰然而下,经纪人帮他推了一个活动,于是金钟仁顺理成章的在这个雨天闲了下来。晨起穿了一件乳白色的薄毛衣躺在躺椅上透过窗前半透的白色窗帘看滴落在窗户上的雨滴,一只手支着自己的脑袋,一只手在自己隐隐犯疼的膝盖窝上摩挲。

他以前讨厌这样的雨天,喜欢这样的安静,现在,更加讨厌雨天,也开始讨厌这样的安静。

金钟仁习惯性安静,但是,在边伯贤身边是永远安静不下来的,永远不会终结的话题,永远翻新的玩法。但之后,他所有的名为活跃的细胞都在七年前踏出这片国土的时候被自己冷藏,再没有开启过。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每次得来的安静,他都习惯沉浸,也慢慢开始隐隐的害怕。每一次安静地背后,都是他用尽全力埋下的思念在暗暗地滋长。

奇怪的是,以往无比清晰的脸庞,在多年后再次见过之后却开始变得模糊。

金钟仁想,他可能是需要一杯热茶了。

只是金钟仁可能不会意识到,偶遇,往往也喜欢在这样的阴雨天出现。

偶遇啊,那是世界上最美好最浪漫最让人欣喜的词吧。

就像当年,他站在所有边伯贤可能会经过的路口想偶遇他却久久不见人,转头却在自己的宿舍门口遇见久等的他一样。

所以,在咖啡吧门口当面遇见的时候,金钟仁的惊讶的。看着比他更惊讶的边伯贤,金钟仁突然觉得,这场雨,来得真的是时候。

边伯贤头发比之前拍广告的时候更长了,下端被他烫了卷,有些凌乱的贴在两侧,眼睛被挡住了一些。不过,金钟仁倒是能想象出来,边伯贤此刻的眼神肯定是像他边上的柯基一样,小心翼翼的乖巧,随时炸毛的声势。

冲动之下把人留下来,却不知道该从哪开始说起。像他说的,他们现在并不是可以坐下来叙旧聊天的关系,任何一个话题,好像都会牵起名为尴尬的情绪。好在,还有一个话题,是不需要任何铺垫的。

“生病了吗?怎么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嗯?嗯。”边伯贤以为金钟仁是问他,抬头看见他的视线反应过来他说得是自己的柯基,边伯贤摸摸它的脑袋,说:“可能是年纪大了,容易生病,刚刚才从医院里接回来。”

“是啊,好几年了。”金钟仁记得,当初边伯贤把狗带回来的时候,兴奋得连晚上睡觉都要跑去看几次才安心,可一转眼,当年那只幼犬都已经开始频繁的生病了,那,他呢?“那,你呢,你怎么样?”

“我?”边伯贤放下自己的手,干脆把狗抱在自己膝上坐着,脑袋抵着它的,“我你已经看到了,我很好。”

金钟仁沉默了一会,镜片后的眼睛似乎是真的在确认边伯贤到底过的好不好。

 “他们都告诉我,这么些年,边伯贤的生活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唱歌,聚会,喝酒,撸狗……以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除了再听不见一天一百一十四遍的金钟仁。” 

这么多年,金钟仁的声音去了稚气,只剩低沉。他拿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又放下,只拿右手手指一直在抠纸杯的连接处,视线也并不离开咖啡杯上的图案。

“只是,总归是不甘心的,非要自己看见了,才觉得他们说的是真的。”

“那现在呢?看见我之后,有没有增加他们的可信度?”边伯贤问他。

“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我,对你,不能信看见的,也不能信听见的。”金钟仁抬起头,笑着说到。

边伯贤看他,想问他,那该信什么,但他不说话。不过这会儿也不用猜他在想什么,金钟仁就已经知道他想问什么。

金钟仁没有回答他,想起自己确认过了的事实,没头没尾说了句:“新造型不错,下周见。”便离开,离开之前还在柜台上帮他点了一块蛋糕,铺满了水果,不会油腻,只有清爽。

边伯贤脑袋上顶着个问号从玻璃窗里看他离开,回过神来看见自己的影子,看见换了的造型才有些了然,回来时的访谈,之后的广告,现在,应该就是自己接下来发行的专辑了。

经纪人之前说,这次的专辑里会收录一首合作曲,想来,应该就是和金钟仁了。

边伯贤觉得提前猜中结果的感觉不赖,至少,看见金钟仁没有得偿所愿看到边伯贤惊讶的表情而意外时,自己还是愉悦的。

 不过这点愉悦在接下来整整四个小时的会议里被一点一点的消磨掉。

之前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的曲目MV被重新下定义又立马被推翻再次寻找新的切入点,四个小时一直高度集中的精神有些崩的过了,散会之后边伯贤在卫生间里洗了一把脸深呼吸之后心跳还是快,不得已又把偷偷带着的药拿出一颗来吞下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一些。

金钟仁从隔间里出来,边伯贤已经不在卫生间里,只有玻璃镜上的水珠还在往下滴,金钟仁伸手把他们抹向一边,看见的是自己皱起的眉。

 回到会议室,边伯贤已经在原位专心致志的看策划,看文案,金钟仁坐到他旁边,把手里刚冲的咖啡递给他:“怎么出去这么久?”

“在会议室坐久了,有些闷,出去透透气。”

“有想法了吗?”

“一点点吧,还不成熟。”

“说来听听?”

“都说了不成熟,讲出来也无用的。”

“那倒不一定,或许其他人会有灵感呢?”

“金钟仁,”边伯贤抬眸看他。“我觉得,之前访谈的时候你的那种态度就不错。”

“你在意这个?所以你觉得,七年不见的旧情人,应该是一来就一个拥抱?”

边伯贤盯他一眼,刚压下去的烦躁又一点一点升起:“关于自由,你不是更有发言权吗?”

但是金钟仁好像不像以前一点就着了,接过话头,看边伯贤的眼神一点没有变,只说着:

 “那好,我来讲,你来构建。你说的自由,在我来讲,其实是一个非常游离的状态,就像一个人在太空漫游,又好像一条鱼在海里游动。浩瀚的星海,千姿万状的海底,都是你可以享受的。但是,之后呢?在你充分享受过后,一回头,发现无论是星海还是海底,都只有你的时候,你会有什么感觉?”

“所以,这是你回来的目的?”边伯贤问他:“因为自由找不到支点,所以坚持不下去了?”

“是,也不是。”因为,我需要支点,而支点也需要我。

边伯贤一时无话,只能任凭金钟仁继续盯着他,在金钟仁说需要清算两个人之间到底是谁欠谁的时候,边伯贤只是想,金钟仁可能只是在说气话,他可能还在生气,毕竟当初,分手是边伯贤提出来的。可今天看来,他并不是要清算,而是想要重来。

之后的几天,边伯贤闭门不出,他需要一点只属于自己的空间来想一想,他该怎么和金钟仁相处。

他躲不掉,似乎也不想躲。

不管再怎么嘴硬,心里还记挂着是事实,不然不会这么多年闭口不谈不敢轻易提起,不会这么多年依旧自己一个人。

可是,重新开始,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闷了几天没有得到答案,已经需要面对。他们需要一起录音,也需要一起拍摄MV。

录音的过程并不顺利,金钟仁出国之后一直专注于自己的舞蹈,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个歌手,有些细节已经跟不上。

理所当然的重录,理所当然的滞留在录音室内。边伯贤来到录音室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下班,金钟仁自己拿着歌的曲谱皱眉研究,连边伯贤进来都没有发现。

长久的站立,让金钟仁的腰有些支撑不住,一手拿着稿子,一手扶着腰往后靠去,想靠着墙休息一下却撞到一个人。

“对不起,我——你怎么来了?”

边伯贤本来是来拿落下的东西,却不想金钟仁还在这里。边伯贤没有去回答他的问题,金钟仁有些不自然的肢体活动落进他眼里,再看他的动作,心下了然,转身离开录音室,不过一会儿,手上拿了一个药箱回来。

“这是备着急用的,你看,看看有什么可以用到的吧。”

金钟仁接过药箱,轻轻笑了一下:“陈年痼疾,休息一会儿就好了。”说完真就把药箱丢在一边,靠着墙眯着眼小憩。

边伯贤一声不吭蹲下去把医药箱打开,乱翻一气,终于翻出一瓶喷剂,打开之后去推金钟仁。

金钟仁见他手里拿着东西,明白他要做什么,于是摇头,可边伯贤依旧不动,眼里的固执可见,只好趴下来把衣服撩起来。

边伯贤利落的喷上药,用手去按,按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什么又突然停下。金钟仁发觉转过头去看,见边伯贤呆呆地跪坐在那里,还是刚刚要给他按摩的姿势。

金钟仁了然,放下衣服坐起来,不小心扯了一下,闷哼了一声。

“谢谢,好多了。”

边伯贤回过神,也站起来,“没,没什么,你先休息一会吧,我先走了。”

说罢就要离开,被金钟仁一把拽住:“留下来陪陪我吧,最近一直下雨,腰疼的厉害。”

边伯贤还欲要走,听到最后一句话,也不敢在动,只好顺着金钟仁的力道坐下来,坐在金钟仁边上。

两个人在一个绝对安静地空间里,比之前的任何一次见面都离的近,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这本来是一个可以很好的说话的环境,但是两个人都非常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想说的话可能经过再三思考,出口就变质,可心跳和呼吸是不会骗人的。边伯贤知道金钟仁现在忍着痛,金钟仁知道边伯贤难得能从心里静下来。

可是,安静的环境也是最容易滋生回忆的地方。

那个时候,边伯贤还在网站上唱着一些不属于自己的歌,偶尔有了灵感写了歌,也没有属于自己的录音室,所以只能去借用学校的录音室。

那天,边伯贤一直有一个音找不准,金钟仁一直陪到深夜。已经过了使用时间,可边伯贤却犯了倔,不肯走,恰巧这时,管理员又走了上来,金钟仁只好关了灯把人带到桌子底下躲藏。躲到确定没有人再来的时候,边伯贤腿已经麻得不像自己的,依托着金钟仁站起来,却被他带进怀里欺了觜,瞬间忘了腿麻,瞬间忘了自己,只由得触电的酥麻感传遍了全身。

之后的很多时日里,边伯贤一直埋怨自己的初吻居然是在一片漆黑的录音室里被夺走的。

同样的心跳,相似的环境,让两个人的回忆都跳到了同一帧上,末了,两个人都同时笑出声来,对视的时候,眼里的笑意还未散。

金钟仁想,这不能怪他,要怪异,就只能怪这样的氛围太好,这样的场面太过想念,所以,他才会去亲他。

边伯贤眼里的笑意僵住的时候,金钟仁就知道,自己又走急了一步。

边伯贤落荒而逃成了理所当然,金钟仁无心再练习也是真的。

可是,总是需要找一个借口见面的,就算不想承认,可边伯贤心里已经在这么想了,一切的嘴硬,一直以来的逃避,都只是自己筑起的一道墙。这端是不见五色的边伯贤,那端,是和金钟仁一起灿烂着的边伯贤。

于是,拍摄的时候,对金钟仁强装出来的抵触少了一些,录音的时候,也能语气平和的对金钟仁做出一些建议。

在金钟仁看来,边伯贤似乎已经开始慢慢习惯两个人相处的这种模式,不再是刚见时的局促,也不再是再度合作时的抗拒。

他会偶尔给金钟仁打电话,或者是约吃饭,或者只是一句简单的晚安。在他们再次合作歌曲的这个时间段里,边伯贤充当了一个最好的搭档,扮演了一个最好的朋友,唯独忘了怎么做自己。

就像现在,两个人一起出来吃饭,边伯贤礼节做到了百分百,一切随着金钟仁的喜好,没有点一道自己喜欢的,却吃得像是毕生仅此一次能吃到自己喜欢的食物一样。

电话突然响起啊,边伯贤像是松了一口气,金钟仁也不忍他一直崩着,于是走出去接电话。

是他在美国舞团的队长。

“还回来吗?”

“对不起,现在这里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做。。”

“你确定不需要思考一下再回答我吗?”

金钟仁听电话里那个一如往常欠扁的声音,看看店门内大快朵颐的边伯贤,说:不是你说的吗。无法两全其美,那就冲动行事,只看当下。

回答之前,脑海里闪过的,边伯贤行李箱里的那只药瓶和林子的那番话。

“我曾经做过一件错事,现在有机会去改变之前的结果,所以,TAI,我不回来了,或者,会带着另一个人回去。”

在他的印象里,边伯贤从来不是娇气的人,但是,的的确确,边伯贤因为一顿饭进了医院。金钟仁挂断电话回去的时候,边伯贤已经吃了一大半的东西,上面铺的都是通红的辣椒。可金钟仁记得,边伯贤是不能吃辣的。

接到电话的时候,金钟仁甚至以为边伯贤还没睡醒,可仔细一听,人是已经疼的脱力了。

一通电话让金钟仁又喜又惊又气,喜的是边伯贤现在的第一联系人还是自己,惊的是边伯贤这么几年来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气的是自己就真的任由边伯贤这么点菜还让他全吃了。

金钟仁找到边伯贤的时候,边伯贤脸色煞白,身上满是冷汗。但他也不喊不叫,疼的狠了就攥紧金钟仁的的衣袖。

金钟仁从来没有开过这么快的车,仪表盘内数字飙得猛,他却仍觉得自己开得慢,直到边伯贤被医生推进诊室他才觉得自己的心跳又跳回来了。

边伯贤躺在病床上睡得沉,金钟仁站在病房窗前,有个想法突然蹦出来,他在想,自己跟边伯贤是不是真的八字不合,他回来之后,光是在他面前,边伯贤都已经病倒两次了。

金钟仁正被自己的想法弄得颇为无奈,突然听见边伯贤叫了他一声,快步走到床前却发现人还睡着,那一声只是他的睡梦呓语。

金钟仁坐下来看着他。

病房里灯已经关了,只剩窗前今晚格外明亮的月。边伯贤就这么睡着,脸上是淡淡的月光,照的他整个人都柔软起来,乖巧得让人心疼。

金钟仁俯身亲吻他的额头,旖旎的心思没生出来,倒是发现边伯贤的身上有些凉,把被子给他裹紧一些之后,金钟仁就着病床旁的硬椅,就这么坐在边上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边伯贤醒的比金钟仁早,睁眼便看见金钟仁以一个极不舒适的姿势还在一边沉睡。

他还有些懵,疼痛去了一些,但刚睡醒,思绪还没有跟上来。只记得自己昨晚回去之后半夜疼得不行,给经纪人打了电话。

可是,金钟仁为什么会在这里?

难道?

不会吧!

边伯贤在心里弱弱地哀嚎一声,想要去找自己的手机确认一下昨晚的电话到底是打给谁了,可是身体还虚弱着,难免就发出了一些响动。

金钟仁被边伯贤弄出的响动弄醒,睁开眼睛见边伯贤捂着自己的胃皱着眉坐在那里,慌忙问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金钟仁着急的样子似乎是勾起了边伯贤什么记忆,只见他愣了些会儿,才说:“疼,特别疼!”

“我去给你找医生,你先躺下!”

边伯贤被他扶着躺下,然后红着眼睛去找医生。

医生来检查,边伯贤异常配合,金钟仁得到医生没什么大问题的诊断才松了一口气。医生离开之后边伯贤好似魔怔了一样,不说话,只盯着金钟仁看,金钟仁被他盯得发毛,吓唬他:“你再盯着我,我可就亲你了!”

没想到吓唬不顶用,都不用等金钟仁,边伯贤直接就亲上去了。金钟仁所有行动被边伯贤一个偷袭成功的暂停,而偷袭者本人则心满意足的裹上被子睡自己的大觉。

边伯贤出院后还需要人照顾,金钟仁理所当然的搬了过去。两个人的关系不再是不能寒暄的关系,也不再是不能互相关心的关系,但是好像也没能变成亲密无间的关系。

边伯贤不管不顾的亲上去,回来之后只觉得自己脑子可能是发热了。看着金钟仁在本来只属于自己的领地里忙来忙去地收拾东西,把那个忙煮粥,边伯贤觉得尴尬,却舍不得打碎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温馨。

这应该就是最恰好的位置了,不至于疏离,也不过分亲密。

窗外下雨了,边伯贤窝在飘窗上听雨声。可能是太过安静了,金钟仁煮在厨房里的粥发出的噗噗声和雨声一起慢悠悠的转进了边伯贤的耳朵里。

可是,里面又混着一丝不和谐的声响。边伯贤左右找不见,仔细听下来,发现是自己的心跳。

边伯贤轻轻捂上,笑着面向刚从一楼客房里收拾好出来的金钟仁。

 

                  (下)

一切似乎正常的运转着,两个人继续忙活着,边伯贤跑专辑的签售,金钟仁继续跑回来之后就没有停过的活动。偶尔,两个人会在工作的地方遇见,偷偷地缩进化妆室里忙里偷闲的偷一个拥抱或是一个吻,回到家互相抱怨着工作里遇到的烦心事,吐槽完就各自回房睡觉。

可是,哪里不一样了呢?边伯贤想。

这一夜,边伯贤回来得晚。

许久未出歌曲的歌手,专辑贩卖量破了纪录,一群人闹着要庆祝,边伯贤忘了和金钟仁说晚些回,进门之前,在楼底下走了几圈散了酒气却还是心惊胆战。他怕进门之后免不了的吵闹,他怕金钟仁沉下来的脸色。

推开门的时候,边伯贤做了一个深呼吸,

想象中的冷空气并没有,相反的是一室的柔光,而金钟仁就在这一室的柔光里,就这么斜靠在沙发上翻着书。见他进来,摘下眼镜,合上书走上前来:“回来得刚好,我有做夜宵,刚刚好。”

金钟仁进厨房把东西端上桌,边伯贤还站着。他的反应神经似乎越发变得迟钝。

“还傻站着干什么,快吃了睡了,明天该起不来了。”金钟仁就像没有发现边伯贤的异常,走过去把人拉倒餐桌前坐下,把筷子塞进他手里。

“我,我喝酒了。”边伯贤拿着筷子,塞了一口软饼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回来也晚了。”

“刚过十二点,不算晚。”金钟仁凑近边伯贤,吸吸鼻子,“身上酒味也不重,不错!”

“金钟仁,你……”

“嗯?”

“没什么,你休息吧,我吃完了自己收拾。”

“好。”

金钟仁走进自己的房间,边伯贤看着他的背影,愣愣的坐在餐桌边上,所有的思维胶着在一起,理不出脉络。

本来重新在一起之后,边伯贤一直在尽力避免再度走上之前的道路,但是似乎是矫枉过正了。

他在细节里抠金钟仁的喜怒,在琐碎里压抑住自己的喜恶。可是,他发现他已经找不到金钟仁的喜怒了。

边伯贤再次开始自己已经杜绝许久的生活状态,用各种金钟仁熟悉的曾经来试探他的底线。

边伯贤去聚会,金钟仁会开车送他,不管早晚,只要他一出来就能看见金钟仁站再他的车旁等着;边伯贤满身酒气回来,金钟仁也只是走进厨房给他冲一杯解酒茶,然后搀着他回房间替他掖好被角后关灯离开。

不管任何时候,金钟仁作出的永远都是包容,永远都是笑意相迎。

边伯贤带着对自己的怀疑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终于想着,放下试探,再次走近他,可偏巧,让他看见了金钟仁正往自己常带着的药瓶里装东西,而一旁桌角上,是一瓶开了封的维生素。

边伯贤终于看见金钟仁脸上出现了另一个,可以称之为惊慌的表情。

“伯贤,你听我说,我——”

“金钟仁!捉弄我很好玩是不是!”边伯贤嗓子生生的发疼,只能低吼。

“不是,不是,我没有捉弄你,伯贤——”金钟仁走过来,想去抱他,被边伯贤一步躲开。

“你是觉得我需要可怜吗?看见我这个样子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伟大?”

金钟仁没有见过边伯贤这个样子,像是一头困兽,找不到出口,找不到方向,却又拒绝着一切可以求救的机会,只用布满血丝的眼睛锁着自己仅剩的骄傲。

边伯贤逃了,就在金钟仁面前,可他没能拦住,也没能追上。金钟仁气喘吁吁的瘫倒在路边的时候终于记起,边伯贤以前,是作为体育生抱过奖杯的。

而逃跑之后的边伯贤,在冷静下来的之后,终于想起了那个一直啰嗦最近却异常安静的经纪人。

 “你之前说那个合约不得不签,什么意思?”

“还记着呢,也没什么——”

“说实话!”边伯贤跑了一路,嗓子里的疼痛开始变得干涩。

林子本来睡眼惺忪,被边伯贤一下发哑生涩的声音吓得瞬间清醒。

“那个合约,在接洽之后,他们问我有什么想法。”林子知道瞒不住了,只能和盘托出,“我没办法了伯贤,我怕你出事。但是你放心,我绝对没有多嘴,我只是跟他的经纪人说,让他有空回来看看。”

 “所以,所以合约是你,是你…”

“我真的怕你出事,伯贤哥,我真的怕!从小我就跟在你屁股后面,可是,你需要的不是我啊。”

怎么不会怕,自己眼看着他睡眠越来越少,眼里的血丝越来越重,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瘦下去,可更让人担忧的,是他买药的频率越来越快,有时候甚至是三四天就能吃完一瓶。

想过办法,可是自己无能为力。

“可我的病,他怎么会知道?”边伯贤听见林子哽咽的声音,干咳两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一些。

“你们一起拍广告的时候,你不是发烧躺了一天吗?”

边伯贤终于想起来,那个站在自己行李箱前驻足许久的背影,和一反常态的金钟仁。

边伯贤挂了电话,看见暮色里,一簇升上夜空绽放的烟花。他抬头去看,却模糊了视线。

胡乱擦去眼里越积越多的水汽,不经意间看见商场大屏幕上两人之前合作的广告片。

然后,这一晚,在某一个角落里,一个人躲在石柱后看着一处投屏里的广告又哭又笑。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逃走吗?”林子问金钟仁。

“自从你回来之后,他变得越来越焦躁,注意力总是集中不起来,甚至再度失眠,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害怕。你刚回来的时候他害怕自己会不自觉的接近你,再次有了接触之后他害怕你会发现他身上有了缺陷,可偏偏还是让你知道了,他更害怕了,他害怕你对他的种种好意,都只是出于怜悯。”

金钟仁安静地坐在一边,身上还是昨天的衣服,边伯贤给他找出来的,一件白色透粉的卫衣,上面是一排英文字母,是边伯贤喜欢的无所畏惧。

林子也知道金钟仁不会回应他,自顾自地说着,“伯贤他太敏感了,他知道你还怨他,怨他轻易放手,怨他跟你说分手。”

“我没——”

“你有的!你扪心自问,真的就一点也不怨他吗?不怨他的话怎么会刚见面的时候就这样羞辱与他,明知道他爱面子,却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他的台。”

“我……”

“就算你没有,可是你应该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性格。”

知道的,金钟仁知道的。

边伯贤一直以来的态度,就是什么都重要但是又什么都无所谓,在身边的,他珍惜着,但远离了之后,尽管自己疼得流血了,却也不会去主动挽留,只会在白天笑着,晚上自己捂着伤口躲着。更何况,这是自己提出来的,金钟仁不过是尊重他的意见,同意分手罢了。所以他不能跟任何人说他的痛楚,不能跟任何人分享他的迷茫。

林子还记得,刚分开那段时间,边伯贤整个人都是混混沌沌的,在半梦半醒间总觉得金钟仁还在身边,就这么笑着坐在他床前看他,所以他不愿醒来,只在梦里继续一直以来的那份甜蜜。

直到自己杀到家里,直接拿了一瓶冰水淋了边伯贤一头,住进医院输了两周的液才算清醒过来。

从那天过后,从边伯贤嘴里再听不到金钟仁这三个字。

金钟仁坐在桌案对面静静地听,手不知觉抓紧了自己的衣袖,把自己已经皱巴巴的衣服再抓出了褶皱。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刺激你、报复你或者什么,我只是想,既然你们想要重新在一起,事情总要说明白。他舍不得放开你,却也不敢再次敞开自己的心扉接受你,所以,如果你真的决定找回他,那就必须要把这些隐患全部解决。”

金钟仁觉得自己委屈,在从边伯贤进医院之后变成了心疼,可在他离开之后又生生转成了怒气。

你说我占有欲作祟拉着你你累,所以我放了你,我同意分手,可是边伯贤,你凭什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你凭什么过得不好。

现在我改了,我不过问你这么晚回来是去哪里了,我不过问你喝了酒满身酒气的回来,可你为什么又走了?

可所有的情绪到最后,都变成要找他回来的决心。

七年都忘不了的人,怎么能在再一次抓住之后又放开。

寻找的时间是漫长的,漫长的时间里,所有曾经自己都未发现的怨念都转成思念在心里充斥着,再容不得任何的情绪侵占。

金钟仁找到边伯贤的时候,边伯贤正坐在一方池塘前的石凳上逗一个小女孩,从兜里拿出一颗棒棒糖拆了包装递给她,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女孩儿喜笑颜开的跑开了。

转过头看见金钟仁的时候明显楞了一下,随即笑着站起来走向金钟仁。

“你来了。”

“你在等我?”

“嗯。等了挺久了。”边伯贤走近,笑着望着金钟仁的眼,“七年呢。”

“对不起。”

“不对,”边伯贤摇头,“你应该说谢谢你等我。”

“谢谢你等我。”金钟仁眼里是满是笑意的边伯贤,涨的满满的。

边伯贤张开手,金钟仁把他拥进怀里,把脸埋进他颈里,边伯贤感受到一滴滚烫又变冰凉。

“还是不对,”边伯贤把头埋在他胸口,说:“其实我觉得你应该亲我,但是这里人好多,所以,我们回家吧。”

“好,我们回家。”

边伯贤似乎是累了,眼底还泛着青,上了车之后就一直闭着眼小憩。金钟仁挪动了一下位置,让边伯贤更好的靠着他。金钟仁抓起他的手,侧过身去,完成刚才边伯贤口中那个没能实现的吻。

“我们去看医生好不好。”

“好。”

 

金钟仁热了一杯牛奶进门的时候,边伯贤刚洗完澡躺在床上发呆,见他进来就卷过被子侧躺着看他。

金钟仁把牛奶放下,盘腿坐下,笑着问他:“睡不着?”

“嗯,总觉得,不该就这么睡了。”

“为什么?”

“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安静过了。”不眠之夜,不是因为大喜大悲,仅仅只是因为太过美好,太过宁静而不舍得这么放过。

“很累吧?”

“嗯,”金钟仁没问是什么,但边伯贤明白,“很累,有时候会喘不过气,所以,我去买了药。”

“金钟仁,我的病会不会治很久?”

“怎么那么在意这个?”

边伯贤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你知道,这几年最让我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吗?”金钟仁侧过头和他平视,安静了一会才道:“很多时候,比起怨你,其实我更怨我自己。怎么会就这么顺着你的意思同意分手了呢,明明知道你在赌气,却还是同意了。后来想想,可能是因为年少轻狂的自尊心,出人头地的事业心,如糖如蜜的情爱心,都在那一瞬间出来搅成了一团乱麻,所以只能一刀斩下去,断个干脆。但是,林子也没有说错,有时候还是怨的,甚至会恨你,这么多年的牵绊,你说断就断,一丝犹豫都没有,怎么可能会不怨?可是,伯贤,每一个彻夜难免的夜都是因为你。还没有睡着我就已经在做梦,梦里都是你。”

边伯贤从来没有听金钟仁说过这么多话,就连当初表白的时候,都没有说过这么多话。

“人痛过一次,就应该知道教训了。伯贤,这七年我痛的厉害,所以,不要再让我痛了好不好?不要想着推开我,也不要再想着逃跑,让我陪着你。边伯贤,你很好,值得得到所有的美好。”

金钟仁的话催泪的成分太多,每一句都淬成针尖扎在身上,边伯贤心疼的厉害,想要起来抱抱金钟仁,听到最后一句话却又笑倒下去:“你这人,怎么两次表白都是同一句话?”

“是吗?”

“不是吗?”

金钟仁想了想,好像还在很真是。不过,看见边伯贤眼里终于再次笑出星星,也不再理会自己的尴尬了,只把牛奶拿给他便离开。

“温度刚刚好,喝了就睡吧,明天起来我陪你去看医生。”

“金钟仁。”

“嗯?”金钟仁走到门边,听见边伯贤叫他,回过身来看他。

边伯贤不说话,只掀开另一边的被角,拍拍床。

金钟仁躺下来,边伯贤往他这边凑近,两个人面对面躺着,没有说话,气氛却美好。

“我当时真的有说这句话吗?”

边伯贤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知道他指的什么,笑道:“是啊,一个字不差。”

那时候,两个人还没有毕业,还并肩在校园里高大的银杏树下,边伯贤偶尔会哼些小曲子,金钟仁会跟他分享新学的舞步。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边伯贤才会忘记其他的一切。

大学特招进校,五个名额里他占了一个,练习生推荐三个名额他又占了一个,随之而来的自然就是一些掺杂了恶意的揣测和无故的谩骂。

大大咧咧是边伯贤给外界看的包装,心里的真实却不曾有人触碰。别人都以为自己不在意,都以为所有的流言蜚语在边伯贤这里都是茶余饭后的闲谈。不会有人想到自己会在午夜万籁俱静的时候一个人无声流泪,不会有人想到,流言也会变成刀,一刀一刀的剜。

但是,边伯贤习惯了。

边伯贤习惯在听到流言之后一笑置之,习惯一笑置之之后更加努力地去练习。别人唱一遍,他就唱一百遍,别人练一百遍他就练一千遍……

所以,在听到有人因为他的流言和别人打起来的时候,他是震惊的。

“好好的怎么和人打起来了?”边伯贤从校医室拿了药到了学校南湖边的凉亭,金钟仁正支着自己的下巴,一脸不高兴的盯着水里的月亮。

金钟仁瞪他,边伯贤作势投降,他最受不了金钟仁这样的眼神,倔巴巴的,又像是委屈。

 “何必这样,听听就过去了。”边伯贤拿着棉签往金钟仁膝盖上擦酒精,被摔了一下,膝盖上蹭破了一块,“流言传来已久,以后别这样了。”

“他们都不知道。”

“嗯?什么?”

“边伯贤,你很好,值得得到所有的美好。”

边伯贤上药的手一顿,刚好被金钟仁抓住,攥进手里。

“可不可以,让我成为这些美好的一部分。”

边伯贤呆呆地,只知道看着他。

“我可以陪你骑车,陪你打球,陪你练歌,还可以,还可以教你跳舞!”

金钟仁的声音本来放的小,到最后一句,好似突然有了信心,突然特别掷地有声。

边伯贤终于反应了过来,笑着说:“哇,诱惑很大哦。”

“那,那……”

“那为了能堂堂正正的站在你身边,我好像要更努力才行了。”

边伯贤说完,金钟仁深呼了一口气,突然感觉有些头晕,不知道是因为憋气憋久了,还是因为边伯贤的话。

那一晚,金钟仁到最后只记得月光下边伯贤笑盈盈的眼。

回忆按下暂停键说完时候,窗外的月亮刚好升到正空,月色里,金钟仁看见边伯贤在笑,就像当初,他回应说“好”的时候一样,都是笑盈盈的眼。

原来,这么多年,他们都没有丢掉彼此,只是迷了路,最终在下一个路口相遇,再次携手前行。

 

                (尾声)

金钟仁坐在工作室里和经纪人商讨手上的一个合约。本来金钟仁是那种一开始正事就很少出小差的人,可今天却总是被打断,被桌子上隔五分钟就一条的消息打断,而消息的来源都是同一个人。

金钟仁叫停,走进自己的练习室打通电话。

“要上场了?”

“你怎么知道?”

“你每五分钟一条消息,我不知道也难啊。”

“我,我是不是打扰到你?”金钟仁本是怀着玩笑说的话,却被边伯贤听成了另一种味道。

“对不起,我,我只是想,想让你知道我在哪里。”

“嘘,伯贤,你听我说,我没有生气,相反,我很开心,真的,所以,除了一会儿上台的时候认真一点,完了之后继续给我发消息,我这边快忙完了,我去接你回家。”

“好。”

边伯贤结束舞台之后直奔出口,一出门就看到金钟仁靠着他的车站着。

突然起了微风,边伯贤走向金钟仁,走近那个等着他的拥抱。他把手伸进金钟仁的兜里,埋进那只温厚的手掌心里。

 

 

 

                                                                                     By  South_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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